下海（1/1）

被阿阮父亲欺骗的父母已经死去，当时的小孩子如今已是岛上最年长的黄发老者。阿阮想起小孩把故乡的种子赌气地丢到父亲新建的小屋旁，从此在小屋与海岸，与小岛居民中间划出一条四季常青的分隔的线，最终挡住幼年的阿阮。

有些事情太过久远，阿阮的记忆逐渐模糊，小猫总是整日地在门外寻食，从他幼时追到他长大。它昔日的主人已经死去，如今当家的是第二代人也有了孩子。过了年，他们一家就要搬到别处去，历经两代人的努力，外来人最终在小岛扎根。

那家人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，阿阮还在回忆着以前的事儿，有时睡眠成了奢侈的东西，不经意的瞬间在这样漆黑的晚上总是来不了。

手中的种子被阿阮捂暖和，他不知道它们是怎样从那场大火中幸存，又最终漂流到他所在的小岛，但故乡是回不去了。

人们说小岛的背面有一块大陆，但阿阮从未去过。他住在小岛的东南角，若真想一探究竟，就得和岛上居民打照面。

阿阮还是去了，他并不穿过小岛的中心，只是顺着海岸走。别处的风景并不区别很大，只要不走到住房附近，满眼就只有高大的树木和开阔的海面。海风并没往日那么激烈，浪花打在岸上也显得温和许多。

阿阮就一路走着，他并不认识所经之地的居民，他们看见阿阮却像是熟人，远远地就躲开，必是深谙对方秉性才如此。

阿阮到了，就呆呆地站在海岸的石头上，眼前的大陆似乎只是个黑点，被笼罩在海雾里，朦朦胧胧，看不清真貌。他努力地想像着故乡的一草一木出现在那块陆地上，恍若昔日的日子重现眼前。

阿阮身上的旧衣衫被海水打湿，他看见海水下面浅浅的陆地，跳了下去。

人们看着阿阮从跑过家门口，戒备地盯着他。从小时候被父母叮嘱远离，到最后来叮嘱自己的孩子，又开始告诫自己的孙子，阿阮从未出现在他们面前，却被岛上一代又一代的人仇视着。他的名字和海遗册上的怪物一起传下来，到如今本人终于以凡夫俗子的本貌出现，却仍得接受传说中的恶名。

人们为最年老的逝者准备葬礼，阿阮未曾谋面的邻人也要出席。他们从海上归来交了好运最终扎根，阿阮却从他的小屋离开，跳入金光铺散的海中，向故乡出发。